【编者按】
在电影艺术的浩瀚星海中,费德里科·费里尼无疑是最璀璨的星辰之一。他的作品,如同一场场梦境与现实的交织,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与想象。彼得·邦达内拉在其著作《费里尼的电影》中,以一种既理性又充满热情的笔触,带领我们深入这位电影大师的内心世界。本书不仅全面回顾了费里尼的电影生涯,更将他的创作与早期的漫画家生涯、新现实主义电影的编剧经历紧密相连,展现了一个多面的艺术家形象。邦达内拉的洞察力让我们得以一窥那些在费里尼电影中常被忽略的主题,如文学、政治与女性主义等。尽管费里尼的作品充满了神秘与混沌,但正如他本人所言,邦达内拉成功地捕捉了电影艺术的多面性。本文摘自该书的前言,由澎湃新闻经浙江大学出版社授权发布。
费德里科·费里尼
我自诩为一个诚实的说谎者。人们常指责我讲述故事的方式多变,但那是因为我从不满足于重复。对我而言,编造故事是一种乐趣,而重复则显得乏味且不公。
我常被冠以“说谎者”之名,但谎言无处不在。我尝试过反驳,却因我的身份而无人相信。
我反对在艺术上“贴标签”。在我看来,标签只适合用于区分行李箱,而在艺术的世界里,它们毫无立足之地。
影评人常常令人惊叹,他们将古老的批评方法应用于现代电影,仿佛时间从未流逝。
费里尼在20世纪50至60年代的电影成功,奠定了他在评论界的崇高地位。他的作品不仅是欧洲作者电影的里程碑,更在那个十年里挑战了好莱坞的统治地位。在公众眼中,费里尼的形象是一个充满创造力的巨星,一个想象力丰富的魔术师。他的名字成为了幻想与创造力的象征,即便是未曾看过他电影的人也如此认为。《大路》、《卡比利亚之夜》、《甜蜜的生活》、《八部半》、《爱情神话》、《阿玛柯德》等作品,将艺术的原创性与商业的成功完美融合。
在撰写这本多年酝酿的书籍时,我试图将费里尼的作品置于意大利文化的美学和学术背景之中。尽管费里尼常被描述为一个魅惑的公众人物,一个狂妄的拉丁天才,但他的作品却总能预见电影品味和知识趋势的转变。米兰·昆德拉曾指出,与许多艺术家不同,费里尼在当代可能不再被完全理解。昆德拉认为,费里尼的电影风格之所以被忽视,是因为在一个被媚俗文化和大众媒体主宰的时代,导演个人的幻想世界显得格格不入。费里尼的电影旨在去神秘化当代大众文化,揭示了文化声音的逐渐消失和人们思考、质疑、审视事物意义的能力的丧失。
要全面理解费里尼的职业生涯,我们需要从他的艺术起点和法西斯时期的意大利流行文化中寻找灵感。同时,通过观察他作为编剧的岁月,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他后来作为导演的审美取向。《甜蜜的生活》之前,费里尼的电影创作遵循了传统的模式,作为新现实主义的探索者,他在编剧时期对这一流派做出了重要贡献。我将按照时间顺序梳理费里尼的早期职业生涯,并在《八部半》之后,围绕关键主题整合他在后期的创作。这种归纳方法比传统的编年方式更具启发性,因为它强调了费里尼近期电影中最具原创性的部分。本书的第四章将特别关注费里尼元电影的原创性;第五章将探讨他在《爱情神话》与《该死的托比》中对文学资源的独特运用;第六章将检验费里尼对社会和政治问题的兴趣;第七章将分析《朱丽叶与魔鬼》、《卡萨诺瓦》与《女人城》中对性与女性的表现;第八章则关注《月吟》与费里尼早期“诗意电影”的联系。所有观察和评论均基于原始意大利语版的电影,尽管我也会参考国外发行的版本。
费里尼,这位困惑却无偏见的生活观察者,从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说教或施恩。他自视为一个艺人和讲故事的人,而非知识分子。他以电影的视觉经验来评估作品,关注其对观众情感的激发,而非意识形态的逻辑论证。费里尼的电影邀请我们以孩童的视角,重新发现世界的惊奇与新鲜。尽管他渴望永远保持想象力的青春期,但他的作品所展现的电影叙事的复杂性,无疑是当代意大利文化中最杰出的“智性”成就之一。这一悖论将在本书中得到深入探讨。
《费里尼的电影》,[美]彼得·邦达内拉著,杨柳、贾婧译,启真馆|浙江大学出版社2024年8月。